你的作品有多少價值？(金曲製作人改變我人生的一句話)

在台北公館附近的地下室，小小的錄音室裡堆滿了玩具和樂器。我們正在錄製樂團的第一張專輯，也是公司從數百首 DEMO 中精挑細選的十首歌，由知名金曲獎製作人操刀，甚至由業界盛名的吉他搖滾英雄協助編曲。

那是 2011 年的冬天，我剛滿 20 歲的那一年。我在錄音室裡重複錄一段吉他一直到凌晨三點，卻始終覺得不到位。

「明天再繼續吧？」坐在電腦前的製作人大概也累了，他對我說。

『不如就這樣了吧？從今天錄的段落裡挑一段進去吧。經紀人跟我們說製作期已經拖延了，會影響到後面的宣傳計畫。』我左手指尖的繭已經彈到脫落，痛到微微滲著血。我想我的極限應該就是如此了。

「坐。」製作人啜了一口咖啡，示意我在他旁邊坐下來，從頭到尾目光都沒有離開過螢幕。「你覺得我們這樣一次次重來為的是什麼？」

『因為你覺得我彈得不夠好。』

「不對，其實大部分的人根本聽不出來你今天彈得幾百次有什麼不同。」他一邊整理剛剛錄下的檔案，一邊聽回放一邊跟我說。

我一邊看著一字排開整個螢幕都塞不下的音軌，為自己的演奏能力感到慚愧，一方面又對老師說的內容感到困惑。

確實，大部分的人根本聽不出來，那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在堅持？

我不知道怎麼回答，只能沈默了幾秒。老師 cmd+s 之後關掉了錄音軟體，然後轉過頭看著我說：

「別人聽不出來，但你聽得出來。你知道這一個段落可以更好，但如果你今天讓它就這樣過了。那麼你未來每一次回頭聽這首歌的時候，永遠會記得當初的自己其實可以做得更好。」

「作品的價值，在於你願意為它做的犧牲。」

這句話就這樣烙進我心裡，成為我後來的日子裡，做音樂時對自己的要求——只要我聽得出來能夠更好的地方，我絕對不會放過讓他更好的機會。

後來的幾年裡，終於專輯發了，宣傳期也跑了，最後我和公司解約了，然後開始換我替別人製作了。從朋友的生日告白歌曲，到影視配樂、獨立樂團，儘管我常常覺得自己越級打怪，但我做的每一首作品都是自己當下的最高標準，和價錢無關，就因為當年老師的那一句話。

這句話陪伴我度過無數深夜獨自一人在電腦前面編輯檔案的時光，也讓我受到許多前輩的肯定，讓我到最後能夠和金馬獎導演、還有新一代台灣天團合作⋯⋯

但我沒想到的是，直到我開始為自己做音樂的那一天，這句話成為了我最大的阻礙。

時間快轉到新冠疫情快速席捲世界，歐美各國開始大規模封城。我搭著防疫專機從倫敦回到台北想要過年，在不能說是哪裡的集中檢疫所被隔離了兩個禮拜，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又擔心長輩被傳染再自主隔離一個月。

在我台北的小房間裡關到最後，我終於無聊到開始毫無目的的做起了音樂，也是在這個瞬間，我發現自己已經好多年沒有做自己的作品了。說來諷刺，我因為不喜歡公司決定的音樂風格才找律師解約離開，結果幾年下來我根本一首自己作品都沒有，只忙著替別人生產作品，還有忙著替別人投廣告。

在小房間的那段時間我完成了五首作品，在終於決定要把新作品拿出來發行之後，我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慮。

「我以前的經紀人聽到會怎麼想？」

「老師會怎麼想？團員會怎麼想？」

「以前的粉絲會怎麼想？」

「我是不是腦袋壞掉了做這種音樂？」

「我怎麼這麼不要臉敢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發？」

「台灣的聽眾根本不會喜歡這種音樂。」

「我以為自己是誰，想要挑戰歐洲市場？」

這焦慮感完全把我吞沒，我一次次重複聽著自己的作品，聽完之後改了又改，改完了再聽，聽完了又改。

矛盾的是，同時我手上操刀廣告的音樂人 (當時大多是外國人)，卻有許多我認為品質需要大幅度提升的音樂人，卻能一直不斷的發行新作品，然後群眾的數量越來越多。

於是我決定開始問這類型的 DIY 音樂人，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讓他們可以如此無所畏懼 (或不要臉)，敢這樣拿著美工刀就闖出去外面殺怪。

「對創作者來說，每一首作品都永遠可以更好。」

「比作品好不好更重要的，是你對自己的信心。」

「有些人的信心來自於音樂能力、有些人來自於其他音樂人的讚賞，而我們的是來自於群眾給的支持。」

「我覺得做音樂最重要的是好玩。」

「你不覺得能夠紀錄當下自己的音樂能力，其實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嗎？」

不同的人給了我截然不同的回答，但也給了我足夠的刺激，去換個角度重新思考這整件事。投放廣告到現在，我清楚知道成效最好的作品，通常都不是品質最好的作品。也知道現階段自己的音樂風格，很難讓我聽進任何「老師」的建議——我一心只想知道「聽眾」會怎麼想，但要得到答案，我就必須得要把自己放在大家面前。

我的腦袋像是被切了一半，一邊是害怕被過去同業嘲笑的恐懼，一邊是新作品能夠帶來群眾什麼反應的期待，兩邊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，逼迫我必須要選邊站。但我不曉得的是，這也成為了我事業方向和作品價值的分水嶺⋯⋯

於是 2020年下半年的時間，我開始每個月逼迫自己要完成並且發行上架一首新作品。然後就這樣半年之內，我從零開始的 IG 和 Spotify 同時突破一萬人追蹤，並且 90% 都是歐洲和美國的聽眾。

我的私訊欄位裡永遠是滿滿的未讀訊息，告訴我他們有多喜歡我的作品，我的音樂如何陪伴他們度過痛苦的時光，甚至改變他們的人生。有些人甚至拜託我趕快製作實體專輯他們想要收藏。

我終於瞭解，為什麼那些品質不如我的音樂人，能夠 (厚顏無恥的) 持續不斷產出。根本原因其實很簡單：因為他們在進行創作和發表的時候，想的不再只有自己。

回頭聽那段時間的作品，我可以聽到滿坑滿谷的東西想要改，也會想起當時正在生產這首歌時的自己，因為要求自己每個月發一首歌，在時間上的妥協讓自己沒有辦法像過去一樣追求完美。

但是我卻遠遠比當時的自己更有信心，也更期待群眾對自己接下來作品的反應。但最重要的，我開始擁有一個全新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作品。

因為我知道自己的作品不再只屬於我自己，它影響著其他人的情感、其他人的人生，甚至可以說有些人比我更需要這首新作品，沒有持續進行創作的每一天，都開始感覺像是一種虧欠。

在擁有群眾之後，儘管我對於自己作品的情感投射依舊不變，但我開始能夠感受到其他人的情感投射。我對於發行作品的恐懼依舊存在，但我開始願意為了聽眾的需求把作品提供給他們，同時當作紀錄當下的自己。

「作品的價值，在於你願意為它做的犧牲。」老師當年的那句話始終在我心中，對於一個幕後工作者來說，我相信這句話永遠都會是千古名言。

也許是身份和心境上的不同，我不再是替別人完成作品的幕後工作者，而是嘗試創作屬於自己作品的音樂人，也是在我 (微小) 的音樂世界裡影響著眾人的情感領袖，所以現在的我會重新修改這句話——

「作品的價值，在於它所能創造的情感。」

從此我的音樂不再只和自己有關，也不只是建立在我一個人的犧牲，而是我和群眾所共同擁有的情感。而我為此深感驕傲。

後來的幾年，我也在談話中和無數音樂人分享這個看法，至今還沒有得到任何否定。

你認為呢？對你來說作品的價值是什麼？而你的作品又有多少價值呢？

獨立音樂島從 2018 第一場講座「獨立音樂的電商時代」到現在，利用數據分析和社群經營，替無數的音樂人創造堅實的群眾基礎，也協助華語世界的獨立音樂人，創造世界巡迴演出完售的宣傳系統。

但只有分析數據是不足以成就音樂事業的：一個成功的現代藝術創作者需要一個平衡的身心狀態，對自己的藝術判斷擁有自信，對於自己的群眾也有足夠的理解。這些事情都不是被雷劈到就馬上能得到的超能力，也不是任何其他人能夠替你塑造的「人設」，而是利用有效的群眾經營系統，讓創作者本身能夠從外部獲得正向反饋的同時，慢慢建立起的一系列專業能力。

如果看到這邊，你覺得自己滿足上述現代成功藝術家的條件，請寫信和我分享你的作品 ([email protected])，我有信心能夠把你的作品帶到世界的另一頭。而如果你想要從頭開始完整學習群眾經營的專業技能，那麼我們的線上課程『無敵聽眾搜尋器』就是你開啟這一切的鑰匙。

希望今天的筆記內容對你有幫助，我是楊威宇。

Till next time x